文/扶風(fēng)
秋風(fēng)入夜,,別有小酌微熏之醉。落葉漸掃,,情緒有別離的清淡,。心境能常如秋,,在大熱大涼之間,物喜己悲的際遇過去了,。但靜下來回一回首,,耳熱心跳,別有一驚,,好像那不是早先的人事,,不見一點的痕跡。前些時,,重陽君記錄九十年代的新綠文學(xué),,里面一長串人物,今還散落在身邊,,但三年五載不見,。
城市越來越大,顯得人就越來越小,。那時的合影上,,面目清純,老少都無邪念,。老城那個時侯真老,,四處破敗,到處是坑,,曲徑通幽,,窮且彌堅。剛到安陽工作時,休息時間騎個破自行車,,到老城里轉(zhuǎn),,明清的房檐勾心斗角,文峰塔在一望無際的老院子里鶴立雞群,。不時有一片黑壓壓的鳥掠過去,,氣宇軒昂。
倉巷街就擠在老城里的中心,,鐘鼓樓的旁邊,。這條街上,住的都是老百姓,,一個院子能擠七八戶人家,,一戶家里有動靜,其它七家都知道,。都不避諱,,都不害羞,大大方方,,誰不知道誰長個啥,。本來是平常的一條街,但因為有了文藝味,,忽然就不一樣了,。倉巷街9號院,院門口掛了個新綠文學(xué)社的破牌子,,那時侯老城人清早還要倒便盆,,端著盆出來,在牌子前互相打聽這是啥單位,。日久天長,,牌子上一股風(fēng)騷。
秋風(fēng)入夜,,在這微熏的醉意里,與景龍先生漫步在倉巷街,。一條街修復(fù)的古意盎然,,打著昏黃的夜燈,一個院子一個院子靜靜地呆著,,行人零落,。9號院一進門,迎面就是一架扶梯,,拐上扶梯向上,,上面的一層,就是新綠文學(xué)社的辦公室,約有二十多個平米,。比較有情調(diào)的,,就是從北面一開后門,有個小平臺,,憑欄可以望一望,,這對于具有文藝氣息的男女來說,是個聊發(fā)少年狂的好地方,。
也許是夜里的原因,,沒有尋到印象里的院子。二十年前,,倉巷街9號院聚集了一眾人物編文學(xué)刊物,。社長靳新國,下面分設(shè)副社長若干,,編輯若干,,通訊員若干,沒有工資,,沒有福利,,但只要有個頭銜,干得就可起勁,。靳主編付房租,,管印刷,還要發(fā)放到殷商大地遍求諸野,。人一多,,喝酒吃飯,白菜面條,,對月高歌,,常有如東臨碣石篇樣的文章。
常有趣事:譬如副社長學(xué)友先生醉后扶欄,,失足落下痛傷小腕,。風(fēng)月之夜,為誰千古恨,。重陽兄每到夕陽西下坐到辦公室門口讀射雕英雄傳,,懂各種武功,常令人以為其有絕學(xué),。玉明兄一邊擔(dān)任村里的婦女主任一邊來闊談文學(xué),,常因城鄉(xiāng)公交不便,不是耽誤了文學(xué),,就是耽誤了婦女,。清林兄在倉巷街口肉攤賒了兩個月安陽八熏的熟肉起身跑路,屠夫提刀怒沖新綠文學(xué)。地方管出版的人找來說這是非法出版物,,雖有內(nèi)資批號,然一看批文已過期,主編就得趕快找地方請客,。
總之,過的真不容易,,也真痛快,。那一段時光,應(yīng)該是倉巷街最充滿生機的,。一群都認(rèn)為懷著才的詩人作家作協(xié)會員,,平日散在這個城市無人所知的角落,但一說倉巷街9號,,就跟在說中國文壇一樣,,大小都要來露個臉。一到編新綠文學(xué),,就跟編中國人民文學(xué)一樣,,搶著要在上面風(fēng)個光。一般的頂多占個小豆腐塊,,也有例外的,,詩人地鐵就占了回整整一版,景龍先生作了個評論,。但這一版也害了他,,以為此后只增加酒量就行了。
走在街上,,依稀還能聽見,,當(dāng)年的烈火烹油,鐘鳴鼎盛,。倉巷的來歷,,據(jù)說是前朝的糧倉。倉廩實而知禮儀,,文學(xué)作為另一種糧食,,在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,給了我精神上最大的滿足,。我的禮儀意識基本上來自倉巷街9號的熏陶,。但我在民俗展覽的院子里,看到農(nóng)耕時代的器具,,它們的形象千百年不變,突然有深深地悲涌上來,。
覺得我們的一生,,不過是耕讀的器具,無非是少年時光潔些,不少年時不光潔些,。聚的時侯是干大活,,散的時侯是干小活。終于有一天干不動了,,擺在這里,。能擺在這里的,也不過是極有限的幸運,。
后來,,地方管出版的人總是想著法來找點事,新綠文學(xué)社便不得不尋找別的辦公地方,。那時侯打電話不方便,,臨搬的時侯,要扯電話線,,非常想跟一個女孩打個電話,。主編說,人生何處無芳草,,能省幾毛省幾毛,。過了春節(jié),北京一家報社的主編邀靳社長去北京發(fā)展,,主編北上北京,新綠文學(xué)的牌子就這樣突然散了,,社長帶著夫人別了安陽,在北京順義繼續(xù)他的文學(xué)藝術(shù)夢,編輯起一份有全國CN刊號的報紙來,。后來我去過北京順義一次,,從順義到北京城坐一上午公交。現(xiàn)在主編在京城買了房子,,妻兒戶籍也遷了去,,聽說,現(xiàn)在報社編輯部是在一座別墅辦公。
倉巷街的后面是后倉坑,,仿造園林的樣子,,種荷花昌蒲,放千百條魚,。人世上最好的風(fēng)景,,以前認(rèn)為是山,是林,,或是風(fēng)流人物,。其實都不準(zhǔn)確。最好的風(fēng)景就是個坑,,須繞才能至卻又是原點,。此種容易迷處,,須得有大觀自在??颖M處有植株不知何樹,,結(jié)淡黃果實脂潤如黃玉,四片葉托著,,摘一枚興盡而歸,。景龍先生大才,也不知是何果果,。求教了一個廨字,,倉巷街原來還做得過官衙。
信陽陳文海,,挑擔(dān)茶葉來安陽賣,。誤入倉巷街9號,吟詩作賦,,生意清淡,。我與之私交甚好,他回信陽前,,給我兩樣?xùn)|西,。一個是他的筆記本,上面題一句:假拜菩薩虛應(yīng)禪,。一個是本圣經(jīng),,說上帝也有錯的時侯,不信你看看,。
(編輯:大慶)